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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竟然就是他!
电光石火间,突如其来的天崩地裂。
她几乎无法睁着双眸,而耳畔隐约只有母亲凄厉的尖叫:“霜儿!”
满门的血仇,那样多的血,漫天漫地地涌来,视线中只有一片血海似的殷红,父亲、母亲、兄长、姊妹……那样多的人,那样多的血……慕氏满门百余条性命,漫天漫地的血,一直涌过来,涌上来……她猝然拔下发间银簪,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他扑去。
豫亲王大喝一声:“护驾!”
一个箭步已经抢上来挡在皇帝面前,更多的侍卫纷纷抢上前来,无数的人涌上来,将她拖开去,她拼命挣扎,手中的银簪乱挥乱刺,有侍卫劈手将她的银簪夺了去,磨得极尖利的簪尖划伤了她自己,她也不觉得痛。
一滴滴地往下滴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湖水,她如同最绝望的小兽,撕毁着触手能及的一切。
“唿”
地疾风扑面,有人重重地给了她一掌,她站立不稳,整个人向后跌去,无数双手按住她,更有人用脚踹过来,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块腐烂变脆的陈绢,几乎可以听见每根经纬断裂的声音。
就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忽听到一声暴喝:“放开她!”
侍卫们如碰到烧红的烙铁,立刻全都撒开了手,她头上挨了重重一击,半边脸全是火辣辣的,左眼也肿得睁不开,模糊的视线里看见自己衣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才知道手背让簪尖划了一道深长的伤口,血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
一颗心却狂噪得无法安宁。
杀了他!
怎么才能杀了他!
哪怕粉身碎骨,如何才能杀了他!
他竟向她张开双臂,像是想将她拥入怀中,豫亲王抢上来想要阻拦,他反手竟将豫亲王推了个趔趄。
另一只手执意伸向她,她抓住他的手臂,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深深咬了下去。
他身形微顿,却依旧强行将她揽入怀中。
隔着数层衣裳,口腔中终于漫起血味的腥甜,而他纹丝不动,只是用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她,她几乎要咬下他的一块肉来。
强烈的恨意使全身的力气几乎都在这一咬中使尽,她胡乱撕扯着他胸口的衣襟,更深更狠地咬下去。
豫亲王又叫了声“皇上”
。
他依旧纹丝不动,孤寂冷冽的面容终于令豫亲王欲语又止,过了良久,垂手慢慢退后。
内官与侍卫簇拥在远处,不敢再上前半步,雨丝银亮,渐渐濡湿他的衣裳,明黄金线的龙纹,无声浸润成灰褚的颜色,湿衣贴在身上渐渐发冷,可是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牵起肋下隐隐作痛。
他长长吁了口气,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忽然有泪,极大的一颗,从眼角慢慢地沁出来,“嗒”
一声砸落,血水混着湖水雨水,一点一滴地往下淌着。
她终于崩溃,筋疲力竭地松开牙关。
明黄龙纹的衣袖上迅速浸出新月形的血痕,他却紧紧地抱住了她,语气温存得如同耳语:“我在这里。”
她的头被他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口,她听得到他心跳的声音,他的气息陌生又熟悉,夹杂着清新的雨水与瑞脑香甘苦的气息,她突然觉得心中一松,整个人前所未有地松懈下来,他的臂弯温暖而坚固,仿佛能抵挡住一切,他只是紧紧地搂住她。
他整个人本来如铁如石,目光却渐渐转柔,如同锋利的冰刃,渐渐为雪水所蚀。
没想到竟有这一日,豫亲王在心底暗暗喟叹,这就是冤孽。
他心中愁虑顿生,退至舱前的卷檐之下,隔着半开的舱窗,只见睿亲王伏在案上,半杯残酒淋漓,濡湿大半衣袖,已经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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