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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引路的宫女,三人转过十八扇乌檀描金屏风,连一向骄纵的皇二子定溏也畏畏缩缩起来,三人行了见驾的大礼,一一磕下头去:“给父皇请安。”
过了半晌并没有听到回音,定滦素来胆大,悄悄抬起头来,忽然正对上双明亮浓黑的眸子,不由微微一怔。
书案那头的一双眸中浅蕴着顽皮的笑意,带着几分好奇正望向他们。
定滦心中狠狠一抽。
虽然日常素少见面,但他认得这双眼晴,那是比他年长一岁的皇六子定湛。
皇帝此时正亲自教他临帖,握着小小的手,一笔一划,淡然道:“习字如习箭,须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在乱瞧什么?”
八岁少年的面孔,在严父面前有着一种他们皆没有的从容,嘴角绽开一抹笑容:“父皇,儿臣是在瞧两位哥哥和七弟,并没有乱瞧。”
皇帝松开了手,笑道:“倒会贫嘴。”
语气是他们从来未尝听过的宠溺,定滦不由低下头去,皇帝这才转过脸来对他们说:“都起来吧。”
稍停一停,又道:“去见过母妃。”
皇贵妃冒氏自生了皇六子定湛,月子里受寒落下头痛的毛病。
一年里头倒病着大半年,三位皇子平素都难得见到她,于是三人又行了请安礼。
冒贵妃生得并不出奇美艳,但一笑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柔婉温存,话语亦是温和:“快起来。”
见定滦眉下有伤,不由伸出手去,“疼么?”
定滦将脸一偏躲闪了去,冒贵妃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皇帝本来就在生气,见他如此,脸色不由一沉:“定滦,谁教你对母妃这样无礼?”
定滦将脸一扬:“她不是定滦的母妃,定滦只有一位母亲。”
皇帝大怒,气极反倒笑了:“好,好,如今你们都出息了,除了学会打架,更学会顶撞朕了。”
冒贵妃见他发怒,连忙扶着榻案站了起来,道:“皇上息怒,小孩子说话没分寸,皇上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一边说,一边向定滦使眼色。
谁知定滦并不领情,大声道:“我不是小孩子。”
回头狠狠瞪了冒贵妃一眼,“用不着你假惺惺!”
皇帝气得连声调都变了:“逆子!”
转头四顾,见书案上皆是文墨用具,并无称手的东西,盛怒之下未及多想,随手抄起白玉纸镇,便要向他头上砸去。
阁中人皆未见过皇帝如此盛怒,一时都惊得呆了。
冒贵妃吓得花容失色,她本来距书案甚远,眼见着拦阻不及,皇帝已经一手狠狠地掼下,定淳忽然抢出来,并不敢阻挡,而是一下子扑在定滦身上,皇帝这一下便重重地落在他背上,那纸镇极沉,疼得他浑身一搐。
书案前的定湛失声叫道:“父皇。”
定淳半晌才缓过气来,背上火辣辣的疼得钻心,却牢牢将定滦护在身后,定滦脸色煞白,皇帝本来怒极了,见几个儿子都吓得木头似的了,连定湛都惶然瞧着自己,而冒贵妃早已经含泪跪下去,她这么一跪,暖阁内外的宫女内官顿时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到底是亲生骨肉,皇帝心下一软,但仍旧沉着脸色,只将足一顿:“都给朕滚!”
定滦定定地瞧着父亲,如同从来不识得他,七岁孩子的目光,皇帝竟觉得有些刺目。
定淳拉着定滦,躬身行礼:“儿臣们告退。”
硬是将定滦拉扯了出去,定溏也脸色如土跟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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