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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声断断续续地流泻而出,轻轻震荡在花香满溢的空气中,仿若一叶小舟幽幽随水流而下,慢慢飘到近前。
众人噤声以细听,用目光传达着某种不约而同的想法。
即恒大出意外,想不到和瑾五日来的强化练习居然取得了相当好的效果。
他离得她最近,只见脂玉般的指尖徘徊在琴弦之上,力度适中举止优雅,与她平日里的撒泼大相庭径,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歪着头细细地听着,唇边不自觉挂上一丝淡意的笑容。
这时琴声俄而转急,声声若铮,适才悠闲清凉的画卷仿佛一瞬间引火自燃,在火焰中做着缓慢而徒劳的挣扎。
顷刻之间,另一幅全然不同的画轴开启,引领众人走向一片未知的天地。
即恒微蹙起眉,困惑地向前看过去。
连他这个门外汉都察觉出些许不对,更遑论是那些久经乐场的老油条。
人群里已经开始响起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人们交头接耳地向和瑾投去质疑的目光,然而和瑾视若无睹。
她阖上双目仿佛沉浸其中,微扬着下巴颇有一股器宇轩昂的架势,神色肃穆的模样好似此时并不是在奏乐,而是在完成一件具有重大意义的事情,借以抒发着自己宏伟的心智。
指尖拨动着银线,在阳光下泛起冷冽的白芒,一并将她积郁的心情碾碎扫光。
毕竟不能与傅明相比,和瑾弹奏的速度并不快,始终以一种气势凌厉但又悠长有序的步调描绘出一幅幅瞬息万变的图画。
时而像是沙场杀敌,时而又如高山流水,乐声阵阵激荡在空气中,铿锵有力。
而在众人正自开始品味这份昂扬不羁时,乐声却骤然急转,重又回到了最初花前月下的闲暇意境,温柔如流水潺潺,慢慢接近了尾声。
待得琴声悠然息止,满座悄然。
即恒可以对天发誓他从头至尾都很认真地在听,可是他一点都不知道和瑾在弹什么。
除了头尾的两段与练习时相差无几,其余的……他悄悄瞥了一眼和瑾,只见她长长松了口气,怡然自得地睁开了眼睛。
……都是她即兴发挥的吧?
人群第三次陷入宁寂。
但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人喝彩,更没有人嘲讽。
众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就这么安静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满座几十人静悄悄的,分外诡异。
和瑾有些无措地四下里看了一圈,脸上的笑容凝僵,抓在琵琶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增加了力度。
她咬着唇,面色微白,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滋味蔓延上来,嘴里一阵苦涩。
“咳咳。”
柳絮忽然清咳了两声打破尴尬,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提议道,“今日太乐府有学生一起前来,不如也出来助助兴?”
和瑾已经备受打击,难以向柳絮表达感激之情,然而这时却有另一个声音懒洋洋地说:“这就不必了吧。”
和瑾心头一震。
露妃眨了眨眼凝视着她苍白的侧颜,嗤笑道:“上不了台面的三流水平何必拿来浪费时间,我们不妨就方才三位的演奏来评一评如何?”
她掩不住一脸的坏笑,对上和瑾杀意沸腾的视线,继而慢悠悠说道:“切磋切磋,不切不磋又怎来的进步,六公主你说是不是?”
和瑾怒目相视,这个女人是摆明了要让她下不了台!
她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了她,她要如此锲而不舍地作弄自己?
原本尴尬的氛围顿时埋下了火药气息,纵使是柳絮这样不知两人仇怨的人也发现不妙。
她心念转过,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地笑道:“娘娘所言甚是。”
无视和瑾的逼视,她顺着露妃的话灵活地转道,“不过今日本就是图个乐子,何需如此严肃。
我倒有个想法,平日里听闻的赞美之词不过大同小异,今日何不来点新鲜的,挑一名行外人做个点评,不知娘娘与公主意下如何?”
和瑾眉头微蹙,露妃却是赞同道:“郡主这个提议甚好,声乐本就是供人消遣之乐,让消遣之人评价才最真实,最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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