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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刚满十岁,却是新绛城里出了名的“刺头”
,平日里他仗着祖父智跞的宠爱一向不将赵氏这个羸弱的世子看在眼里。
再活四十年?赵伯鲁一听这话就笑了。
智跞要是能再活四十年,别说其他三族没有活路,晋国的国君怕都要换成他智家人来做了。
可这世上哪有人能活百岁?小孩就是小孩,气急了就爱胡说八道。
赵伯鲁不想与这“刺头”
计较,他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擦了擦被酒液浸湿的袖口,转头问身后人道:“红云儿,我睡了多久了,大家怎么都走了?”
赵伯鲁身后跪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那男孩生得高鼻深目似是北方异族,眉梢一枚豆大的胎记非朱非粉,似新舂的石榴花汁滴在眉尖上。
此刻,他未梳总角,一头胡乱束起的长发和一身粗鄙的毛褐短衣在富丽堂皇的厅堂内看起来格外扎眼。
男孩见伯鲁转头,两步跪到他身边,小声道:“世子,开席时你只喝了半杯四酎就醉了……”
“贱奴!
我与你家主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智瑶见自己父亲门边受辱已然怒火烧头,这会儿见赵伯鲁对他不理不睬更是气极,他随手操起案上的一只红漆高脚豆(1)就朝赵伯鲁身边的男孩掷去。
“咚”
的一声,那只装满肉糜汤汁的高脚豆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男孩的脑袋上。
已经结了团的白色油脂裹了肥肉、瘦肉和了食客齿间的残渣唾沫一股脑沿着男孩的额发淌了下来。
“无恤!”
赵伯鲁看着黏糊的汤汁流满男孩的脸,惊得不知从何擦起。
这一年,赵无恤刚满七岁,可他已经知道智瑶这一击他不能躲。
他是翟族女奴的儿子,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躲开,这就是他的命。
他对赵伯鲁安慰一笑,伸手抹掉眼睛上的油脂,又默默地低下头,捡起落地的高脚豆恭恭敬敬地把它放回案几。
“哼,不识肉味的贱奴,倒是便宜你了。”
智瑶俯视赵无恤的头顶,脸上浮起轻蔑之色。
赵伯鲁闻言如遭一计闷雷,他腾地站起身,一把擒住智瑶的衣领把他拉到了身前:“你说谁是贱奴!
这是我幼弟无恤,你凭什么出手伤他!”
“幼弟?”
智瑶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孩,鄙夷道,“他明明就是你的马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一个奴隶也敢坐进我智府的宴席,你们赵氏欺人太甚!”
智瑶不甘示弱,他比赵伯鲁小了四岁,但仗着自己身体结实又习过武,硬是把衣领从赵伯鲁手中拽了出来,还顺道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赵伯鲁本不想在智府惹是生非,他虽是赵氏的世子,赵鞅的嫡长子,却也是家中最不得宠的儿子。
卿父嫌他软弱,宗亲怪他无能,只有七岁的庶弟敬他是兄长。
今夜,是他强拖了无恤赴宴,如果他连自己的幼弟都保护不了,那还算什么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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