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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凤台接着和推拿师傅说话,师傅笑眯眯地说道:“程二爷还信不过我?这伤真没事!
那年上海薛老板在天蟾翻‘三张半’,座上有女客不懂规矩,扔彩头也没个节骨眼,把他惊得!
肩膀给摔塌了一块!”
程凤台道:“哟!
后来呢?”
推拿师傅说:“后来我就跑了一趟上海,把他治好了呗!
您这点伤,要能落了后遗症,您来砸我招牌好不好?”
商细蕊坐在他们对面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冻得冰凉的手塞进程凤台脖子里。
程凤台通了电一样,一下弹跳起来,利索得跟猴儿似的。
商细蕊对推拿师傅说:“他就是疑心病太重了!
劳您多跑一趟!”
推拿师傅满面堆笑,很好脾气地收了诊金,又向商细蕊脸上看了看,慢悠悠地说:“商老板喝了热酒,手倒这样冷,悠着肺腑积伤,好生暖暖吧!”
程凤台趿拖鞋披衣裳,很关切地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不是马上就要开箱了吗!
怎么还敢喝酒!”
推拿师傅见了,替他俩害臊,立刻告辞了。
商细蕊手上的伤口被程凤台捏得发疼,但是不敢暴露,怕程凤台要多问,抽出手喊小来兑一杯香醋水过来解酒。
程凤台又发出意见:“不是说喝醋腌嗓子吗?喝点蜂蜜!”
然而他不敢使唤小来,只得亲自去替商细蕊调蜜糖水。
商细蕊有着和多数男人一样的脾气,回到家里,反而不愿谈到外间的事业。
有时候宁可找茬和程凤台拌嘴打架撒撒性子,也不会吐露哪怕一个字。
程凤台端来蜂蜜,商细蕊眨眼工夫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等他模糊醒过来,蜂蜜凉透了,程凤台捧着他的手在擦红药水。
商细蕊不声不响,疲倦地半睁着眼望着程凤台。
程凤台做事多细致,譬如在做外科手术:镊子,棉签,抹了两层药,贴了橡皮膏。
商细蕊看够了,哑着嗓子开口说:“我上台那天要洗不掉这红药水,你就要挨揍了。”
他忽然出声,程凤台吓了一吓,然后认命地说:“好心没好报嘛!
还知道自己要上台?喝的跟醉猫一样。
床上去睡!”
商细蕊朝程凤台伸出手。
程凤台坐过去把他拉起来,抱到怀里摇了一摇,他浑身无力的耷拉着,闷声说:“我在园子里唱戏,你得来。”
程凤台轻声笑道:“你在哪儿唱戏我都来。”
商细蕊又睡过去了。
商细蕊这人,最要紧的一点好处就是心大,梨园行教人憋屈的事情太多,心不大的活不到今天。
和日本兵有过冲突这件事,第二天睡起来就过去了七八成,到开戏那天,再要问商细蕊日本兵来后台干嘛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后台当然也没人提这茬,都在乱得粥一样准备着戏装。
程凤台倚着化妆桌看商细蕊勒头,碍手碍脚,多嘴多舌:“你给我的什么位子!
又靠前,又边角,我不坐那!
闹哄哄的!
看台上都看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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