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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细蕊在水云楼的同辈人里算是年纪小的了,难得卖一回大辈儿,卖得无情无义,人心向背。
他忖着嫁了人固然是就此失去一员良将,留下来生下孩子,则要冒着嗓子倒掉身段走形的危险,一搞不好,一棵好苗子就彻底糟践了。
哪怕保养得当,至少也得有两年练不得功夫上不得台。
二月红正当龄的年纪,两年的时光千金难买!
所以为了双方考虑,薛千山留给她的小孽种还是堕掉为好,这没什么可犹豫的。
商细蕊自以为道理很正,然而这不近人情的这一面展露出来,让在场几位心里都一秃噜。
沅兰之前叫嚣得那么厉害,听见要打胎,同为女人还是有点感同身受似的怔了一怔神,觉得寒丝丝的,嘴上惯性地嘟囔道:“留着野种,是不如堕掉算了!”
声音却一径低了下去,不多说什么了。
程凤台不知道他们梨园行对女戏子是怎么定的规矩,心道这他妈也太王八蛋了,为了区区一嗓子戏,值得搭上一条人命的吗?
二月红心里冷得真是哭也哭不出来了,虚弱得直摇头:“班主,我不……这不行……”
她额前垂下的那束头发荡在腊月红的脖子根上拂动着,把腊月红的心都搔得揪起来——他弱小,温情的姐姐。
商细蕊道:“这有什么不行的?这点疼你挨不了?”
这哪里是挨不挨得疼的事儿!
腊月红昂头喊道:“班主!
您就开开恩,让师姐嫁了吧!”
商细蕊怒斥:“闭嘴!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拔高音量又喊道:“二月红!”
这一声都把毛嗓子喊出破音来了,像个大花脸的腔儿,听着格外愤怒。
二月红怕得一抖,倏然抬头,对上商细蕊一双清亮得不含一点人气儿的眼睛,是冷的硬的,是这人世间之外的,冥顽不灵的,总之就是不像一双血肉之躯的眼睛。
她在水云楼蒙商细蕊亲自教习了三四年,自以为很知道商细蕊的脾气,今天看来,商细蕊竟比她原来所知道的还要不通人情一百倍一千倍。
遥想到过去传言说商细蕊自己的亲师姐要嫁人脱离水云楼,商细蕊如何心狠手辣活脱了人家夫妻一层皮,就凭自己与他的这点师徒情分,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二月红一头一脸的虚汗,把额头抵在腊月红的后背上。
腊月红心痛到一定程度,心急到一定程度,以一股初生牛犊之力冲起来撞了商细蕊一脑袋,撞得商细蕊往后连退了几步。
没想到他竟真的敢动手!
腊月红指着商细蕊鼻子,怒吼道:“你们怪我师姐?!
你们凭什么怪我师姐!
薛千山找她,是她自己愿意去的吗?她不愿意去你们说风凉话不管她,出了事倒赖她!”
商细蕊揉着胸口弯腰咳嗽半天,程凤台又心疼又好笑,替他顺着背,低声骂道:“哎哟我操……都属疯狗的。”
疯的还在后头,腊月红操起桌案上的西瓜刀,朝着众人一挥舞。
沅兰他们惊呼一声跳起来躲开。
程凤台没想到腊月红是动真格的发飙,立刻大惊失色地往身后护着商细蕊,小来也拼命把商细蕊往后拉。
腊月红那把刀尖先指着沅兰,比划了两下,随后直挺挺指住商细蕊,瞪着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我师姐嫁人嫁定了!
谁再敢打她的主意,要她受苦,我……我!
!
!”
眼看一刀挥下,不知要向谁头上砍去,二月红拦腰抱着他,嘶声哭道:“腊月!
不能啊!”
腊月红大喝一声使劲一刀,把面前茶几给劈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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