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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有看清生活本来的面目,才不至于在长久的动荡中被岁月吞没。
华夫人今天心情不好,敬兰会的人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守着她。
陈屿等她静静站了一会儿,又过来劝她说:“最近时局不好,军方也在密切关注敬兰会,现在镇上出了事,我们不能久留,还是尽快回去吧。”
裴欢点头,慢慢推开窗户,今天实在是个艳阳天,楼上正赶上风口,她开窗一探身就能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着花木的清香,和身后医院里一成不变的消毒水气味相冲。
她打量着整个小镇,不远处仍有几条小街,纵横而去,老式的门脸房夹杂着新兴而起的便利店,再远一点有车多的地方,应该是一处新开发的项目。
她并不记得关于兴安镇更多的故事了,除了太小的时候偶然住过之外,再无瓜葛。
她确实应该回去了,于是放任那扇窗开着,让人去通知隋远守着华绍亭,尽快安排车把所有人都送走。
离开的时候,华绍亭在车里背光而坐,透过车窗最后扫了一眼那座暄园。
后院好像还是起了火,他的眼睛不适合见强光,于是也就没再去细看。
黑烟透过楸树的树梢弥漫而出,映衬着一方灰蓝色的天,等到车开得远了,他再从后视镜里回望,发现那地方模模糊糊像一块没干透的墨,好像谁的手稳不住,随便一个不小心,一个人的一辈子就要这么被抹过去了。
每个人都有过去,阴暗逼仄或是荆棘满身,前人的智慧已经总结出,时间本该是唯一的药物,它可以治愈一些什么,也会让人更加沉溺于药物本身。
弱者依赖时间洗刷掉所有记忆,但这种办法只能让人对逃避成瘾,想忘掉的一切却依然坚固。
当人在时间的河流中逆流而动,逃避的一切都会轰然而至。
华绍亭不是弱者,所以他不需要用时间来逃避,更不需要麻痹自我,这二十年前后,他宁愿时时提醒自己,这条来时走过的路,无论如何不能忘。
故人,旧事,经年累月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眼前的一切又和那些年一样。
每次华绍亭从这里离开,注定要用些非常手段,这园子或许真的和他犯冲,所以他想着,按规矩,既然有亏欠,那就统统还回去也好。
这是最后一次。
二十年前,他在这里选了敬兰会;二十年后,他也在这里做了了断。
有时候,人生不能翻盘重来。
他和韩婼的结局在二十年前就写好了,他们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
这一天总要过去,只有时间不等人。
他们回到沐城已经是下午了,一行人赶到医院,又临近傍晚时分。
华绍亭的情况是大家最担心的,他手臂上的伤口做了缝线处理,再加上路上持续心动过缓,裴欢陪他去医院做了最详细的检查,又找到专门的看护,先将姐姐裴熙送回了家。
裴欢的态度很坚决,不能让华绍亭再费心思,让他什么都不要管,先稳定住心率要紧,于是任何人想见华绍亭都不许,连陈屿想过来问话也不让,华夫人固执的脾气一上来,自然谁也劝不住。
隋远一直忙到入了夜才把检查结果都拿到手,他去休息室找裴欢,结果刚一走进去,就听见一阵叫喊。
裴欢拿着手机,一直在安慰电话另一端的人。
裴熙折腾一天突然换了环境,显然情绪很不稳定,一直在大喊大叫,隋远远远都能听见动静。
裴欢一回到沐城就联系老林确认家里的情况,把姐姐送回去,随后又得知姐姐一直情绪激动,她在医院守着回不去,只能电话陪着安慰。
这一整天,就算裴欢没出任何事故,可是一直被逼保持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几波人来劝过了,她不听,眼看着人也到了极限。
所以隋远二话不说,走过去抢过她的手机扔到一边,裴欢吓了一跳,回身看他,终于踏实下来,才肯好好喘一口气。
裴欢坐在椅子上,隋远也就过来,站在她对面翻病例。
她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华绍亭确实没有大事了,于是总算露出点笑意,她累得连起身的力气都耗尽,也不再和隋远客气,坐着勉强揉了揉头发,尽量把自己弄得不那么疲惫,还想和他解释:“我不想让我大哥处理这些事,就今天,哪怕就这一天,换我来照顾他。”
隋远翻着病例的手停下来,歪头上下看她,啧啧地感叹道:“还怕你因为韩婼那些事怪他,你倒真是想得开。
好了,他没事,今天他心率不稳定,刚才在吸氧,一好点就心不在焉地找你,老狐狸就这毛病,他看不见你就跟我们都该死一样,谁他都懒得管,半句好话都不会说。”
他显然刚才又为了华绍亭的病情跟他啰嗦了,华绍亭一烦,隋远必然就要挨骂,这会儿憋着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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