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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美心在旁皮笑肉不笑的扬声说:“原来是商老板!
我当是兵荒马乱,哪里来的匪徒!”
商细蕊看也不看她,握紧手里的长棍,只向二奶奶说:“我听说程二爷伤得重,急忙来探望,还请二奶奶通融通融,让我看看他的伤势。”
他的嗓音语调也是寻常男人的那一种,略有些沙和软,端正平稳的,没有任何符合二奶奶想象的地方。
二奶奶没有说话,她还是没能把商细蕊与眼前这一个青年联系起来,之前准备的一肚子奚落与痛斥,都不知打哪儿说起了。
程美心又说:“那你可来晚了!”
商细蕊听蒙了,二奶奶也瞅着她的大姑姐。
程美心一叹:“前后脚的工夫。
他刚咽气,你就来了,命中注定的有缘无分吧!”
商细蕊哪里肯信,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子略略朝前一动,他克制不住了,想冲进去。
程美心察觉到他的想法,率先说:“怎么?不信啊?那就跟我来吧!”
二奶奶不安地看看程美心,程美心朝她一撇嘴角,一眼镜,用目光迫使商细蕊扔了棍子,接着,领他穿花园过楼阁,朝祠堂走去。
内院祠堂,已经布置出灵堂的模样,真有一口乌黑的棺材停在那里。
商细蕊倒吸一口气,心里还没有任何感觉,腿就先软了,走不动了。
程美心亲手划了火柴,点燃两只素烛,向商细蕊说:“进来呀!
刚才吃了那么些打,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么!”
商细蕊扶着门框跨进去,走出两步,又站住了。
程美心抽出两炷香,朝他一递过去:“来呀!
过来看看他。”
商细蕊不接,程美心便将香插在香炉里,沉幽幽地说:“我弟弟可怜,小时候家里变故大,担惊受怕的。
长大了结婚了,豁出性命挣下这份家业,眼见日子平稳下来,日本人又不放过他……他还没到过奈何桥的年纪呢!”
程美心退开点,站到二奶奶身边,一指棺材:“有什么话,没来得及和他说的,说去吧。”
商细蕊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棺材的形状看分明了,里面垫着黄色的绸。
要是再往前走几步,或许就能看到一双鞋尖和一点花白的头发。
商细蕊整个人落入极度的寒冷之中,冷得颤抖不止,他张开点嘴唇,从牙缝里吸着气,五脏六腑都被冻得哆嗦起来,痉挛似的抽痛!
眼睛里看出去的画面逐渐模糊扭曲,转变为浓烈疯狂的色彩,直扑到他脑子里!
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程美心转身对着一只镜框照脸,用手绢子抹去嘴角糊掉的口红,准备接下来的一顿破口大骂。
她就是故意刺激商细蕊,最好刺激得他再度动手,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以自卫的名义击毙商细蕊,二奶奶也来不及发意见。
可是谁知道,身后商细蕊连上前看一眼棺材的勇气都没有,笔直跪倒在地,膝盖与青石砖碰出钝响,让人听在耳朵里,跟着吃痛。
随后,他喉咙里撕喊出一声摧心裂肺的痛哭,或者说是咆哮,反正不是人动静,是野兽临死前的绝望。
程美心在诧异过后,便幸灾乐祸的,转过身来合上粉扑抱着手臂,她可爱看这个!
简直要喜形于色了!
旁边二奶奶却是浑身一紧,觉得商细蕊哭得可怕,真像是疯了。
程美心拍拍她的手,宽她的心,还说俏皮话:“张飞喝断当阳桥,他是要喝断奈何桥呢!”
商细蕊痛得嚎啕几声,像极了被人攮过几刀,割破了肚肠,血流一地,呼啸之后,戛然而止,是人活活痛死了。
程美心怀疑他别不是背过气去了,抻脖子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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