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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镇有座小衙门,是隶属甘肃巡商道下面的巡商分府,巡商衙门的前身是盐捕衙门,专管查缉私盐事宜,后来逐渐加入铁货、茶叶、马匹等战略物资的查缉任务,再叫盐捕衙门就有些不合适了,朝中大佬一寻思,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干脆把瓷器丝绸布匹等买卖也管起来算来,于是盐捕衙门改名叫做巡商衙门,每省设一道,道下面有若干府和分府,除了管理贸易之外,也捎带着管理商人们之间的各种纠纷,打架斗殴之类的。
分府的主官巡检不过是个八品官,权力不大,油水不小,河口镇的所有买卖他都可以插手管上一管,收多少税全凭他一张嘴,手底下还有几十号差役,说办谁就办谁,这小官当的还真是惬意。
可是这两天王巡检心里总闹腾,先是李豹让人杀了,然后又是李龙,对方居然出动了上百名骑兵(衙役们说的),还有长枪和盔甲,天知道李家得罪了哪路神仙,这种老对头上门寻仇的事情,巡商分府是不管的,李家虽然每年都有大批的孝敬银子送上,但大部分是给巡商道的,他这个小巡检捞到的好处不多,所以两家交情不算特别深厚。
可是这大天白日的当街死了十几个人总不好交代,要是李家在上面使了钱,治自己一个不作为的罪过,那可有瞧的了,正琢磨着这文书该怎么写呢,李班头一溜小跑进来:“大人,来了,来了!”
“谁来了?瞧你慌成这样。”
“回大人,是那伙杀死李龙的江洋大盗,冲咱们衙门过来了。”
这下王巡检可慌了,赶紧往桌子底下藏,忽然又醒悟过来,问道:“来了几个人,拿兵器了么?”
“来了俩人,好像没看见带刀。”
“那就是了,老爷我又没在外面招惹是非,怕他作甚。”
片刻之后,所谓的江洋大盗已经跪在王巡检的公案前,楚木腿如同祥林嫂一般将李家兄弟残害打压他十五年的事情向巡检大人哭诉了一遍,那条木腿就摆在一旁,时不时被楚木腿拿起来当作道具挥舞一番,木腿上面几块暗红色的痕迹好似被血洇透之后的样子,让王巡检看的心惊胆战,硬是一句话没听进去。
“好了好了,那李家兄弟是罪有应得,可是你们父子滥用私刑也是不对的嘛,搞得本官不好向上头交代,你们说,这可如何是好?”
王巡检双手一摊,表示对楚家悲惨遭遇的理解以及自己这方面的为难。
“小人报仇心切,做事难免过激了一些,还请大人恕罪,对了,小人父子在镇外捡了些东西,刚才拿到码头卖了,赚了些许银子,小人琢磨着这卖东西就该交税,所以带了些银子来面呈大人,第一次做生意也不懂规矩,以后还请大人好好点拨点拨。”
说着将一个包袱捧了上来。
李班头赶紧接过,呈到王巡检案头,王巡检只是拿眼目测了一下,就看出这包银子起码有三百两,当下喜笑颜开道:“楚老汉,你真是守法良民,地上冷,别跪着了,你腿脚不便利,还是坐着好,来人啊,搬个椅子来。”
楚木腿一脸的老实巴交,诚惶诚恐,“大人面前小民不敢做,以后小民想在河口镇做生意,还请大人多多提携。”
王巡检心道这人倒是个明白事理的,和这样懂规矩的人打交道就是好,便道:“好说,好说,只是那李家……”
“不劳大人费心,小民自然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
楚键抬头说道,眼中的凶光稍纵即逝,早被楚木腿一巴掌打在头上:“大人面前胡说什么!”
又对王巡检赔笑道:“小儿没有家教,让大人见笑了。”
王巡检哪里敢笑,只好打哈哈道:“哪里,哪里。”
“大人公务繁忙,小民就不打扰了。”
楚木腿当堂把他的木腿穿好,在儿子的搀扶下站起来,对王巡检千恩万谢着出来了,王巡检也客气的吩咐李班头相送,临出衙门,楚木腿又塞了一块十两的钉子在李班头手里道:“劳烦弟兄们洗地了,这些小钱拿去喝茶。”
“这怎么好意思呢。”
李班头嘴里推辞着,手里却把银子攥的很紧,假惺惺让了几回,才笑咪咪的塞进怀里了。
打点好了衙门里的事情,皋兰方向传来消息,李家老二死了,被宁夏人给干掉了,这个消息让众人很是开心,李虎死掉之后就完全不用担心李家的报复了,可以放心的进入这个行当了,至于李家剩下的那些产业、人员、渠道,慢慢的兼并吸收便是。
有了一千多两的本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西宁进货了,可是另外一个问题又浮现出来,听那些商人说,西宁不是本朝疆域,出关做买卖,没有巡商道衙门发放的通关文谍可不行,听说这文谍办起来可够麻烦的,就算银子使到位了也要半年工夫,元封便道:“本来做的就是犯法的私盐买卖,要那官府的文谍作甚?到时候银子开路,哪还有行不通的。”
于是马队再次上路,运盐的骡马都是现成的,只管一路向西便是,做生意又不是打仗,不用那么多人跟着,元封打发赵定安带着大部人马回去,只留下十个兄弟,各自带着长刀弓箭,在楚木腿的指引下西行。
越往西越荒凉,因为这条路并非丝绸之路,除非贩私盐的马帮,一般商人很少从这里走,行了数日,终于见到一座城寨,黄土修建的堡垒伫立在荒原之上,一面红旗在城头耷拉着,显得无比的落寞。
“这是戍边的烽火台,再往前走就是突厥人的地盘了。”
楚木腿感慨地说。
“朝廷在这里居然还驻守着一支人马,真是想不到。”
元封手搭凉棚看过去,只见那烽火台里奔出十余骑来,直冲着马帮而来。
“许是查验文书的,把银子准备好。”
元封不知道应该行贿多少,反正给多了总比给少了好,索性让叶开准备了一百两银子。
不一会儿那些军人便到了近前,与其说是戍边将士,还不如说是流放的刑徒,衣甲不齐,兵器也黯淡无光,脸上洋溢的笑容更不像是查验文书的执法人员应该有的。
“这不是李家的马帮么,上次你们大爷不是说先停几个月买卖么,怎么又派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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